么改琦

    在首都机场，北京市埃博拉疫情防控专家组成员、北京友谊医院心内科医生王永亮正与家人告别。CFP供图

　　据世界卫生组织10月10日公布的最新数字，今年2月以来因感染埃博拉病毒死亡的人数已超过4000人。面对持续蔓延的致命病毒，我国一批批医务工作者临危受命，冒险到埃博拉前线救死扶伤。令人动容的是，他们危急关头的选择不仅事关自身安危，更时刻牵动着身边亲人和同事的心。透过这些真实而细腻的文字，我们看到的是白大衣身影后诸多的牵挂、理解、体恤、关爱……而这无疑将成为医护人员每每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的重要支撑。——编  者
　　勇气从心底油然而生，我说：“我去”
　　8月11日那天临下班的时候，我接到医务处的电话：“么主任，你又要挂帅出征了，到西非去抗击埃博拉！”很快，医院党委副书记付卫来找我征求意见了。刚接到任务时，说毫不畏惧是假的，但作为一位重症医学科医生，责任和义务远大于心中的那一丝恐惧。而且我知道，这次医疗援助我代表的是国家，是医院，是重症医学专业医生的风貌。因此，勇气从心底油然而生。我说：“我去！”
　　以往几次暴恐事件中，我都是第一时间作为医疗专家组组长奔赴一线的。这次，我同样也不会后退。我想，我爱人没问题。他父母都是医务工作者。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他小时候，他父母经常因为突发事件被派往各地。哪里有传染病了，哪里发生地震了，他们总是在第一时间被派出救援，一走就是很长一段时间。唐山地震时，我爱人的妹妹年龄太小，没人带，他母亲就带着女儿一起去了。所以现在我每次被派出救援时，我爱人都是非常支持的。这次接到消息，我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告诉了他。可能是这次的情况跟以往太不一样，他的第一反应竟是问我：“能不去吗？”我说：“不能！”他沉默良久后说：“那就为去做好准备吧，仔细想想你会需要什么……”
　　我最担心的是我女儿。怎么跟她说呢？她现在读高一，开学后升高二，自己报的是文科。学习紧，离不开妈妈的爱护和照顾。身为语文老师的姥姥曾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到8岁，后来姥姥因病去世，对她幼小心灵的打击是难以想象的。从此在她的世界里，就只有爸爸妈妈了。她经常对我说：“妈妈，你能好好活着吗？”说得多了，我有时也故意逗她：“你烦不烦呀，别老说这些了！”我爱人告诉我，每天早晨我上班的时候，她都会趴在阳台窗户上，看着我走远，直到看不见为止。
　　这么大的事要瞒住女儿，确实不容易
　　云南昆明发生暴恐事件后，我是凌晨2时接到通知，乘6时的飞机赶往现场的。等我女儿知道时，我已经在飞机上了。我一下飞机就接到了她的叮嘱电话：“妈妈，你千万小心呀！千万别一个人上街。在屋里呆着的时候，一定要把门闩上！”在昆明期间，有各种媒体采访我们的救援情况。每每接受完采访，我都会打电话告诉女儿：“宝贝，几点几分有妈妈的采访，想妈妈的时候就在电视上看看！”
　　4月30日乌鲁木齐暴徒砍杀群众事件发生了，我是在晚上10时接到通知的，我女儿刚好听到了，抱着我就哭了起来，还一边说：“妈妈，你把我放在行李箱里，带上我一起去吧！”孩子哭的、说的，都让人心碎！
　　“5·22”暴恐案后，我只跟女儿说要开重症医学年会，需要离开北京，到现在也没敢告诉她真相。
　　这次，如果直接告诉她，真不知道她会担心成什么样！虽然我知道，也相信我女儿是可以慢慢接受的。她是个能担当的孩子。但我更能想象她的担心，也能想象她的生活、学习因此受到的影响。她马上要进行开学后的分班考试了，每天都在努力地复习，经常说要考进文科重点班……她这个从小在清华园里长大的孩子一直梦想着考进清华大学。
　　因此，我和我爱人决定不告诉她。可这么大的事要瞒住她，也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真得有个预案。医院的人都知道我要去，必须截断她可能知道的一切途径。李丽娜、庄小平都住在我们院里，而且跟我女儿认识，在院里遇到的时候经常打招呼，要先告诉她们千万别跟我女儿提这件事；焦晨的父母住在我家楼上，他们一家三口经常回来，要给他们打电话“封口”……
　　一天早晨醒来，我忽然想起内分泌科的王艳荣大夫，她儿子是我女儿的同年级同学，得马上采取措施！于是，一上班我就赶紧给王大夫打电话。王大夫说：“我还真在家说这事了，跟儿子说你同学的妈妈真勇敢，要到非洲抗击埃博拉去了……我不知道你这情况，那我想办法把这话圆回来。”再有就是，为了减少我女儿对埃博拉的关注度，我们当即决定不再看电视了，希望我女儿尽量晚些知道这件事。
　　那么多人的关切，聚成汩汩暖流和力量
　　我们医院是一个充满爱的大家庭。我接到任务的当晚，院长乔杰打来电话，我听得出她的声音满含关切：“说实话，真舍不得你！可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当队长最合适。只有两个要求：圆满完成任务，把大家安全带回来。”听完这话，我的眼角顿时湿润了。
　　科里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我要“出征”的消息，我的电话成了“热线”，很多同事都亲致问候：“么主任，千万小心，我们等着你平安回来！”“胸腺肽可以提高免疫力，你带上几剂吧。”“非洲环境不太好，少出门，早点回来。”“孩子怎么样？我们下班后会经常去你家帮你看看孩子！”“能不能让我替您去”……
　　我在电梯里遇到了刚下夜班的护士长杜俊。平时大家都非常喜欢她，相互之间也非常亲热，可今天她躲在电梯角落里，离我远远的。我说：“你干什么躲那么远啊？”“我感冒了。我离您远一点，千万不能把感冒传给您。您现在一定要健康呀！”她说。
　　在医院里遇到每一位同事，他们都关切地叮嘱我注意安全，还有很多同事通过打电话、发短信关心我。记得张幼怡老师在一条短信中说：“改琦，平安回来，等着你一起研究课题呢！”周庆涛遇到我说：“如果可以，就让我替您去吧，我比您年轻……”
　　医院各部门在第一时间准备了“出征”的用品：防护服、药品、雨衣、雨鞋、手电、毛巾、帽子口罩、小食品、花露水、饮水杯……能想到的，应有尽有。来自大家的这份浓浓的关心，让我心里充满了温暖。那么多人的关切，聚成汩汩暖流和力量汇入了我的心底。
　　我想，我是母亲，我更是一位医生。危难当头，责任所在，我必须挺身而出！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平安回来拥抱女儿，和亲爱的同事们团聚，带领大家好好工作！
　　（作者系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危重医学科副主任；已于10月12日从西非“抗埃”前线平安回京。）

（责任编辑：秋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