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孙 梦 王 丹□

　　患有中风后遗症、晚期癌症等病的老年人中，很多人长期卧床，生活不能自理，渴望有人为他们提供照料和精神慰藉。而在现实中，这样一个能让他们安心走完生命旅程的安置所，却不易找到。
　　梁爷爷的遭遇
　　85岁的梁爷爷躺在病床上，被角掖到被子里面，形成圆筒状。见记者过来，他咧开瘪瘪的嘴笑起来。梁爷爷是今年被儿女送进北京松堂关怀医院的。
　　10年前，梁爷爷在散步回家后突发脑梗塞，被送进一家大型三甲医院救治。命保住了，老人却落下右半身偏瘫、说话模糊、吞咽功能受限的后遗症。
　　15天后，梁爷爷出院回家。老伴已经去世，儿女们工作繁忙，只能雇了个保姆，24小时在家照顾他。出院不久，老人又复发脑梗塞。再次抢救成功后，大家发现，梁爷爷的精神状态正在经历缓慢变化。起先，他只是认不出上门拜访的老友。之后，他会莫名地发火，将昔日老友撵出家门。渐渐地，他不再听最喜爱的戏曲，能运用的词汇量也急剧减少。
　　被确诊患“由多发性脑梗导致的血管性痴呆”2年后，梁爷爷开始分不清白天晚上，有时看到苹果会说橘子，连女儿、儿子都不大认得了。
　　去年，长期卧床的梁爷爷生了褥疮，痰也很多，儿子咨询一位医生朋友后得知，老人可能并发肺部感染。儿女们想把父亲送进医院住院治疗，但跑了3家大医院，有2家明确表示拒收。在朋友的帮助下，1家医院的急诊科收了老人，对褥疮和肺部感染情况作了简单处理，就让老人出院了。
　　同样不愿接收老人的还有社区医院。在朋友的提醒下，儿女们曾隐瞒老人的痴呆症状把他送进社区，但不到20天，医院就以医疗设备、技术条件、医护水平等都不够为由请老人转院。最后，他们辗转来到了以照顾临终期病人为主的松堂关怀医院。
　　专业服务机构太少
　　在松堂关怀医院里，90%左右的老人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医护人员和护理员贴身照料。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像松堂关怀医院这样愿意接收不能自理老人，而且有能力照顾他们的机构，在全国少之又少。
　　据卫生发展研究中心初步测算，2010年，我国老年人所需护理床位达368.2万张，所需护理人员约180万人。“与这么大的需求相比，能为老年人提供专业医护服务的机构数量实在太少。”全国老龄办副主任、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主任吴玉韶说，全国仅有老年病医院61家，其中三级医院1家、二级医院19家、一级医院18家，总床位数只有7191张；老年护理、临终关怀机构严重不足，2010年卫生统计年鉴显示，我国只有康复机构268家，护理院数量仅为49家（其中城市46家、农村3家），从业的卫生技术人员总数不足1500人，床位不足2万张。社区医疗卫生服务能力比较弱，特别是在应对老年痴呆等慢性病方面，服务网络和能力还有很大差距。
　　记者以老年痴呆病人家属的身份电话咨询了北京市一些养老院，一听到老人是这样的状况，对方纷纷表示爱莫能助。一家养老院办公室工作人员称，先前他们专门设区接收这样的患者，但照顾起来太累了，没有护工肯干。养老院又基本不具备医疗功能，老人们犯起病来，也没有药物进行治疗。再说，一旦在院内出现跳楼、伤人等事件，他们负不起责任。
　　如何解决老年照护服务短板问题？专家建议，需要调整我国对老年护理服务的补偿机制，制定发展老年护理产业的相关政策，对民办营利性护理院减免税收；开展护理成本研究，逐步提高医院、护理院和家庭病床上门服务的收费标准，增加的收费纳入医保范围；还可考虑从医保基金中划拨出一部分建立专门的护理保险基金，对老年护理服务进行补偿。
　　家庭照料不堪负重
　　受传统观念和情感因素等影响，在现实中，由家庭照料患病老人依然是最易被人们接受的方式。
　　有研究显示，到2025年，全世界老年人需要照护的将达2.77亿人，其中有一半是老年痴呆症患者。日前发布的《2013年世界阿尔茨海默病报告》称，受家庭规模缩小、城市化加快、劳动力流动以及妇女角色变化等因素影响，当前以家属为主的“非正规”护理员人数正在越来越少。
　　家住北京市海淀区的张老师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位离休老干部的3个儿女均移居国外，如今92岁高龄的老人已患老年痴呆症6年，由于不习惯国外的生活，她只能和保姆生活在北京。今年中秋节前夕，老人因午睡时不下心跌下床摔肿了半边脸，保姆怕被责怪突然辞职，老人的侄子不得不临时搬来照料。一周来，几乎每天都有面试的保姆来了又走，不愿意留下来的原因无非是“痴呆老人不好看，年纪又大，出了事情担不起责任”。
　　北京大学精神卫生研究所记忆中心主任于欣教授近期完成的中国九大城市的老年生活状况调查，展示了老人居家照料所遭遇的困境。“跟10年～20年前对照，此次研究显示出很明显的一升一降趋势，即单独由老伴来照料的比例在上升，雇佣保姆照料的比例在下降。”于欣说。
　　在家庭照料方面，除了人手少，照料人如何提高照护质量、照料人自身的健康问题等也值得关注。
　　《2013年世界阿尔茨海默病报告》提出，老年痴呆症患者的护理需求是其他人的4.5倍，而老年痴呆症患者护理人员的抑郁症发病率为15%～32%，是对照组受试者的3倍～39倍。“这就要求我们给予这些‘非正规’照料人正规的培训和教育，培养他们自我调整的能力，并认可他们的劳动。” 中国社会福利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冯晓丽介绍，在老年居家照护方面，该协会正在与相关机构合作，拟开发包括生活照料以及专业护理等内容的教材。
　　专家指出，确保痴呆老人的居家照料，也需要动员社会力量的支持。如鼓励社会工作者深入社区，进行健康宣教，与患病老人和照护人沟通，培训社区医生及早发现痴呆，鼓励和培育发展为老服务的公益慈善组织等。

（责任编辑：秋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