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中国工程院院士、南京军区南京总医院副院长黎介寿

□本报记者  韩  璐□

　　“朝着梦想的目标前进，就是一种最大的幸福。”中国工程院院士、南京军区南京总医院副院长黎介寿如是说。89岁高龄的黎老，如今仍坚持每周6天工作制，出门诊、做手术、查房。“要做的事还很多，我要抓紧点滴时间，能做一天就做一天，能做一点就做一点。为社会、为群众多做点事儿，这样我才能安心。”
　　■一根肠子走到底
　　在人体器官中，5米长的小肠像一个神秘的王国，在治疗上充满很多未知数。在肠道疾病研究领域，很多人半路转行，而黎介寿却在这条路上整整走了半个多世纪。在一次国际学术交流大会上，世界著名外科专家、美国哈佛大学教授德瑞克对黎介寿说：“您是全世界研究肠道时间最长的人，我们敬佩您。”
　　我国肠瘘治疗研究起步于上世纪50年代，落后发达国家几十年，死亡率高达60%。60年代末，黎介寿创造性提出“肠营养支持”疗法，跟踪观察了4000多例典型病例，形成了以“肠营养支持”为主的肠瘘系列疗法，并广泛应用于重症胰腺炎、短肠综合征等治疗。在他的主持治疗下，世界上第一个完全靠营养支持的“短肠女”，顺利怀孕并产下健康宝宝。
　　1985年，黎介寿决心攻克小肠移植这一世界难题。他开始用猪做移植实验，终于在亚洲首次获得了猪同种异体小肠移植的成功。
　　1994年3月12日，70岁的黎介寿走进手术室，再次挑战生命禁区——他要进行亚洲第一例小肠移植手术。患者是一位31岁的女性，因做阑尾手术引起肠粘连，开过9次刀，小肠已被截掉很长一段。这台手术持续了整整11个小时。虽然患者腹腔内感染和粘连很严重，但黎介寿的手术做得漂亮极了，一段250厘米长的异体小肠被成功地接在患者的肠子上。这次手术的成功打破了亚洲小肠零移植的记录。
　　2001年，一名患者因车祸导致小肠坏死，两年后又出现肝功能衰竭。黎介寿成功地为这名患者实施肝肠联合移植，又一次填补了亚洲空白。如今，由黎介寿和他的团队成功开展的小肠移植手术，占整个亚洲手术量的一半以上。
　　■一切从病人出发
　　黎介寿常说，多看一位病人、多做一台手术、多挽救一个生命，是他最大的盼望，也是他最大的幸福。
　　治疗肠瘘患者是一份既脏又累又臭的工作，但黎介寿为掌握第一手资料，经常长时间守护在患者床边，收集肠液，反复与食物匀浆混合后再从瘘管处回填，并收集粪便样本待检。河南省永城县青年窦宝坤遭遇车祸，肠子被撞破了，吃啥漏啥，体重下降到47斤，被多家医院判了“死刑”。治疗中，黎介寿不但不戴口罩，还搬个凳子坐在患者病床头，宝坤爹说：“黎主任，娃身上尽是屎，您戴上口罩，别熏着！”可黎介寿却说：“我不戴口罩，一是想告诉你我不嫌弃你的儿子，二是直接闻到气味便于观察。中医不是讲究‘望、闻、问、切’嘛，戴上口罩还闻什么呀？”
　　黎介寿常说，不能治好了病人的身体，却使患者陷入生活困境。他在医院倡导“加速康复外科”治疗新理念，使患者术后治疗时间大大缩短，手术费用大大减少。他最看不得大处方、高药价、滥检查，总是想方设法为病人减负。前年，一名患者在当地医院做了小肠切除手术，由于服药不当导致肠功能损伤，找到黎介寿要求手术治疗。经过检查诊断，黎介寿认为不需要手术，开出医嘱：肠外营养治疗。可这位病人觉得，医院之所以不给他手术，是因为自己家里穷，便和家人商量把家里粮食全卖了，往住院账户里打了一笔钱。家里人盯着要开刀，黎介寿坚持不手术，并耐心做患者和家属的工作。不久，病人康复出院了，在拿到治疗费用清单时，他们愣住了：总共花费才4000多元。
　　黎老的学生、南京总医院普外科主任医师江志伟说，设身处地为患者着想，时时处处为患者着想，这是老师对大家的一贯要求。一次，科里抢救一名病人动作稍慢了一点，患者一口浓痰堵在喉咙里，经全力抢救才脱险。事后，老师卡着秒表，让全科人员憋气两分钟，体验病人的感受。
　　近年来，全国各地来南京总医院普通外科看病的患者越来越多，有些患者不得不在南京住下来排队等候门诊。经黎介寿提议，全科人员表决通过，普通外科每周实行6天工作制，每天早上提前一个半小时开始门诊。这样，每位患者平均可节约看病时间一天以上，每年可多接诊近4万名患者。
　　■把接力棒传下去
　　黎介寿的患者是幸运的，做他的学生同样也是幸运的。学生们的论文开题、科研选题，他都亲自把关，为帮学生修改论文，常常忙到深夜。
　　2001年的一天，黎介寿把自己的学生、年轻的外科博士江志伟叫到办公室，郑重地交给他一个课题：做肿瘤营养研究。江志伟不解：“我是一名外科医生，老师怎么让我做起肿瘤营养研究来了？”但他还是全力以赴地投入了课题研究。几年后，这一课题取得了重大成果，受到医学界的高度关注，江志伟也成为肿瘤晚期患者营养支持方面的专家。这时他才明白了老师的良苦用心。
　　黎介寿提出“三分治疗，七分护理”的理念，打破一直以来人们认为护理工作技术含量低，没什么科研可做的偏见。他找到普外科护士长倪元红，鼓励她写文章、搞科研。这样的提议令倪元红自己都大吃一惊。在黎介寿的指导下，她最终选定了肠营养支持的护理作为研究课题。2004年，这一科研成果荣获中华医学科技奖二等奖，成为迄今为止全国护理科研获得的最高荣誉。
　　2010年，黎介寿领衔研究的《肠功能障碍的治疗》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上报评奖材料时，他却坚持把自己的名字放在最后一个。“这个项目凝聚着老师一生的心血，可他却说，看到学生在成长，就像自己的科学生命在延续，当这个‘垫脚石’他心甘情愿。”南京总医院普外科主任医师李维勤说。
　　黎介寿重视基础研究，更重视基础教育，他不仅亲自带教了300多名博士、硕士研究生，还25年坚持给南京大学医学院本科生授课，被医学院授予唯一的教书育人终身成就奖。
　　人物小传
　　黎介寿，南京军区南京总医院副院长、全军普通外科研究所所长，1924年出生，197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96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他与哥哥黎鳌、弟弟黎磊石，被世界医学界誉为“兄弟三院士”。他是国家首批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先后荣膺军队专业技术重大贡献奖、何梁何利奖、中国医师奖、全国科技大会奖；1994年领衔完成亚洲首例同种异体小肠移植手术，2003年4月领衔完成亚洲首例肝肠联合移植手术，2011年1月领衔完成的“肠功能障碍的治疗”获得2010年度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如今，耄耋之年的他仍忘我奋斗在科研和临床第一线，堪称永葆共产党员先进性的时代楷模。

（责任编辑：秋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