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专访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

自身放弃虚假宣传、不合理诊疗 政府给予政策优惠、把好监管关

本报记者 李迪

　　民营医院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在我国萌芽，已历时30年。目前，全国已有上千家民营医院，其中不乏高端、可信赖者，赢得了老百姓的口碑。然而，老百姓对大多数民营医院的态度是，既不信任，也缺乏尊重。
　　在发达国家，民营医院是与公立医院并驾齐驱、甚至高出一筹的优质医疗资源，为何在我国却成为许多人歧视的对象呢？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在政府鼓励社会资本进军医疗领域的当下，民营医院如何赢得患者信任成为一个难以逃避的现实问题。本期，《生命时报》记者专访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听他讲讲民营医院如何发展，百姓才能信任。
　　《生命时报》：老百姓为什么对民营医院缺乏信任？
　　廖新波：某些民营医院存在急功近利、自毁招牌的问题，管理者没有把办医院当成一个长期事业来做的意识，因此会做出很多“短视”的“战略决策”，比如夸大宣传、不合理诊疗、不正当竞争等。久而久之，“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民营医院难以在老百姓心中形成一个可靠的印象。
　　《生命时报》：民营医院如何走出不打广告不来人，打了广告就涉嫌虚假、夸大宣传的怪圈？
　　廖新波：正规、适度地发布广告是应该的，可以宣传医院的技术优势，从而吸引百姓的关注，能给医院树立良好的口碑，并且创造机会。然而，事实上，一些民营医院的广告多带欺骗性。广告夸大其词、无中生有、捏造事实，出现“包治百病”、“无效全额退款”等内容。虽然一时能吸引患者，但如果人们花了很多钱，却没有达到预期的治疗效果，就会形成负面评价，让民营医院的诚信受到质疑。长此以往，甚至让老百姓产生一种印象，“越是打广告的医院就越不能相信”，使广告产生相反效果，损害民营医院的信誉。
　　此外，我国医疗广告存在管理缺陷。卫生部门审批的广告一般没有问题，但在传播过程中，私自篡改的问题很严重，同时又缺乏监督，因此导致虚假、夸张的广告泛滥成灾。个别媒体为了获利，也会不顾职业道德地刊发这类广告。
　　总而言之，就目前来说，不打广告的民营医院反而让更多人信任。因此，民营医院应将立足点更多放在加强内部软硬件建设上。“酒香不怕巷子深”，靠老百姓的口碑才是宣传技术和优势的最佳途径。
　　《生命时报》：为什么大多数民营医院请不到大牌专家？
　　廖新波：一般来说，民营医院吸引人才的方式是高薪。在民营医院工作的医生有3类：对原单位不满意，嫌薪酬水平太低者；年纪较大、已在公立医院退休、拥有高职称者；年轻、刚毕业，在公立医院找不到工作的医学生。这些人抱着不同的目的加入民营医院，导致其医疗队伍质量良莠不齐、流动性大，难以形成合理的人才梯队。
　　这一现象背后的根源在于，我国的人事制度阻碍了公立医院医生向民营医院的流动。在我国，医生是“单位里的人”，有些民营医院甚至也套用了公立医院的这一管理机制，对人才造成捆绑；医生工作忙，不愿太过劳累；去民营医院可能增大赔偿风险。上述因素导致目前医生多点执业还无法真正实现，使民营医院人才紧缺。
　　而在发达国家，医生是“社会人”，可以自由流动，不管在哪里都是靠本事吃饭，如果对薪酬不满意，公立医院是留不住人才的。一名医生的价值该如何判定，这是我们该思考的问题。
　　《生命时报》：我国民营医院的发展存在哪些制约，遇到了哪些障碍？
　　廖新波：关键还是制度问题。我国现处于医疗改革时期，但民营医院和公立医院的发展方向仍不清晰。“公不公，私不私”的现状，让民营医院的发展举步维艰。
　　在我国当前的环境下，民营医院不论采用何种模式，都要与公立医院在同一市场中共同竞争。公立医院带着“公”字招牌，享受免税的优惠政策和政府投入与补贴。而民营医院即使是非营利性的，也只有3年免税或享受税收优惠的期限，即使纳入了医保定点机构，也依然与公立医院在同等医疗服务价格水平上竞争。久而久之，公立医院“有利可图”，而民营医院却很难生存。
　　再者，在寻求差异化发展中，民营医院的出路无疑是要发展专科与高端医疗。这符合医疗服务市场的规律。然而，政府在不愿更多投入的情况下，默许公立医院将发展的触角延伸至高端医疗市场。这一行为既有悖于公立医院的公益原则，又在无形中挤压了民营医院的生存空间。
　　发达国家的高端医疗服务只是医疗服务市场的一种必要补充，而且必须由民营资本参与和补充。
　　《生命时报》：政府该如何监管、扶持民营医院的发展？
　　廖新波：对待民营医院，我们既要批判和查处弄虚作假者，更要扶持真心办医者。政府要做的就是给民营医院创造非扭曲的政策环境。
　　一是制定政策。政府应出台可操作的具体政策，鼓励有资质的医生和有医疗管理经验的公司办医，从金融、税收等方面给足民营医院优惠。鼓励社会资本投资办医，而不是让民营资本站在玻璃门外雾里看花。
　　二是规范审批。鼓励做长远投资的民营资本办医，积极为他们建立民营医院发展的快捷通道。一方面加强医疗卫生资源的规划，明确要求，各地及时向社会公布医疗机构的发展规划，在同等资金、技术条件下，优先批准开设民营医疗机构，并鼓励民营资本在医疗资源相对薄弱的欠发达地区开办医疗机构。另一方面，规范、简化审批手续和流程，做到公开、透明，为社会资本投资办医提供便捷条件。
　　三是加强对公立医院的限制，降低准入门槛。目前，我们很多地区一边鼓励民营资本进入，一边让公立医院无限制地扩张；一边放宽民营资本办医政策，一边以区域卫生规划已满而将它们拒之门外。规划的限制只应针对政府办医，在满足当地基本医疗服务需求的前提下，严控公立医院床位规模的扩增，限制公立医院高端医疗和医疗服务的提供范围。只有这样，民营医院才可以在一个市场边界非常清晰的环境下投入与经营。我们甚至可以修正以往的准入政策，不是以医院等级作为准入的必备条件，而是以技术的可靠性、人员的资质和水平、设备设施的完备程度来判断。
　　四是逐步建立民营医院的正常退出机制，明确民营医疗机构注销、转让、兼并、拆分的手续和要求，通过市场实现优胜劣汰。
　　《生命时报》：老百姓该如何选择民营医院？
　　廖新波：在目前的环境下，强迫老百姓去相信民营医院是不大可能的。大多数人对民营医院还是持歧视和不信任态度，但希望人们对民营医院不要“一刀切”，选择上也要做到心里有数。首先，不要轻信医院的名称。有些医院为提升形象、骗取患者信任，常常套用老百姓耳熟能详的著名医院的名称，如协和、中山、瑞金、同济等，使患者误以为这是名院的分院、连锁医院或合作医院。其次，不要轻信广告宣传。有些医院往往在宣传中把自己打扮成“规范”、“正规”的医疗机构，鼓吹其专家最权威、诊疗设备与方法最先进等，以此来糊弄患者。最后，不要轻信免费活动。有些医院以“免费挂号”、“免费检查”等为甜头，引诱患者前来就诊，再狠狠宰一刀。总而言之，老百姓要选择那些经得起时间考验、有良好大众口碑的民营医院就诊。▲

（责任编辑：秋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