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压力大，不被人理解，薪酬待遇低

本报记者　李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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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半护士每天工作超过9小时，甚至没空喝水、上厕所、接电话，经常不能按时下班。超半数护士对目前收入感到不满意或非常不满意
　　“医生的嘴，护士的腿”。在电视剧《心术》里，女主角美小护每天都在医院里东奔西跑，不分节假日，哪个医生都离不开她的配合。这就是护士职业的真实写照。
　　11年前，王惠来到北京某儿童医院做了急诊科护士。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没有离开过北京，也没有回老家过年。孩子5岁了，从来没有和家人旅游过。在每年最忙的3个月里，每天要接待1000多个输液小患者，没时间喝水、上厕所、接电话，下班了也得继续帮忙。午饭由一名护士打回来，大家轮着吃，到最后一名护士吃的时候都快下班了，得放微波炉里热一热才能吃。
　　护士小娜4月底结婚，没休一天婚假接着上班了。“我一休假就得重新调班，原有的岗位还得有人顶上，所有人的安排都得打乱，而且每个人都不请假，我也就不休了。” 小娜对记者说。
　　因为随时有抢救和突发情况，护士经常不能按时下班，没法按时接孩子放学。北京某医院普外科的护士小珂说，别人的孩子5点就接走了，她的孩子习惯了在幼儿园一个人等着晚来的妈妈接。孩子对她说：“妈妈，我是乖宝宝，我明天一定听老师话，不挑食，不尿裤子，你能奖励我一下，明天准时接我吗？”
　　2010年，九三学社北京市医药卫生委员会对北京市的1272名护士进行问卷调查，结果显示51%的医院护士每天工作时间超过9小时，其中二级和三级医院分别达到60%和53%。43%的被调查护士反映与一年前相比工作时间延长，尤其是二、三级医院，其中延长时间超过1小时的比例达到88%，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护士工作负荷有加大趋势。
　　参与调查的全国政协委员、北京大学医学部主任助理吴明认为：“这种状况不仅会影响到护士群体的健康，也影响到护理工作的质量和医患关系。很多医院正在开展优质护理服务，进一步加大了护士的工作量。”
　　调查显示，61.5%护士月收入在3500元以下，55%的护士对目前收入感到不满意或非常不满意，而对自己收入满意的护士仅占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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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烦、脏、累，心里压抑，还要被骂、被打，不被社会理解。护士职业认同感低于外来农村流动人口
　　在工作中，护士经常会遭受一些伤害。北京某医院护士小倩一次值夜班中，一位患者出现手术后症状，不停地用“你不是人”、“真不要脸”等词语骂她，甚至骂遍了她的家里人，以及医生、麻醉师等，并提出各种各样的无理要求，还将吐满痰液的手纸摔到小倩脸上。早晨下班时，患者家属听信了患者的话，说要投诉她。最后护士长与家属沟通，才让小倩免除了一场信任危机。
　　去年冬天一次抢救中，小娜被一名患者家属踹了一脚肚子，耳朵被挠出了血道子。从此，小娜对患者的态度更加谨慎，生怕家属提出“你必须一针就给扎上”等无理要求。
　　很多患者会把一些其他方面的矛盾转嫁到护士身上，例如看病等的时间长了，会把怨气往护士身上撒，或为了达到比如想要家属陪住这样的要求而故意为难护士。
　　“其实，我们不要求什么回报，只要患者和家属能理解我们，我们就知足了。”护士小瑜说。她告诉记者，在重症监护室工作的护士，护理的患者好多都是昏迷的，患者基本没有回应，说声谢谢，眨个眼和护士有个交流都是奢望。而且死亡病例多，心里很压抑，病情好转了就要转回普通病房，感受不到患者康复出院的成就感。
　　记者走进小瑜所在科室的监护室，病床住满了患者，护士们戴着口罩，正按照医嘱有条不紊地对患者进行护理。每张床位旁边摆满了机器，监护仪、呼吸机、除颤仪等。“很多人认为护士就是伺候人的，没什么技术含量，可是你看，我们能很熟练地用这些机器，每天都在学新技术、新业务，现在的护士是很专业的。”小瑜说。
　　一些护士说，每当看到媒体报道护士被打的新闻，心里感到特别压抑，害怕哪天就轮到自己了。
　　吴明分析，在医患矛盾严重的当今，护士也要承受很多来自患者的压力，再加上社会和医院重医轻护，她们的职业认同感和成就感较低。
　　根据问卷调查，护士对自己社会地位评分的平均值仅为36.5分，甚至低于2008年在北京市对外来农村流动人口开展的同样调查（评分为40—45分）。在调查中，不少护士表达了她们的想法：“护士得不到尊重，越干越心寒、越干越没劲”、“责任大，很辛苦，但得不到尊重和理解，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在痛苦中煎熬”、“护士工作又烦、又脏、又累，地位又低，后悔做护士，希望早些退休，下辈子绝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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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流失率居高不下，因编制而造成的同工不同酬现象普遍。超三成被调查者表示不想继续做护士
　　我国护士流失率居高不下。尤其是开展优质护理服务之后，工作量加大，收入并未增加，小娜所在的科室去年就流失了近1/4人员。庞大的工作量、漫长的培养周期、趋高的流失率，使医院的护士队伍建设工作变得十分棘手。
　　“近几年我们的护士都是‘拣’来的，综合素质高的奔综合医院去了，大专、中专的护士才到儿童专科医院来。我们医院护士450多名，其中70%是专科学历，医院培训的任务非常重，护士毕业后在临床老师亲自指导两到三年后才能独立工作，一般的护理技能起码也需要两到三年后的培训和临床实践才能基本熟练操作，但流失率却达到5%—8%。”首都儿研所附属儿童医院护理部主任陈燕芬说。
　　因为编制不足或出于压缩成本考虑，大部分医院聘用了合同制护士。调查显示，目前医院中40%—50%的护士是合同制等非编制内护士。这些编制外的护士与编制内护士存在“同工不同酬”的现象。比如，在收入、住房公积金、部分保险等方面，正式编制护士优于合同制护士；合同护士参与管理及晋升的机会要明显少于在编护士。此外，相当比例的合同护士没有北京市户口，家庭不在北京，需要在北京租房，日常支出也较大。而没有北京户口，还面临着购房、购车、孩子上学等诸多困难。
　　从哈尔滨来到北京工作的小娜，是一名合同护士。虽然和编制内护士一样，有同样的奖金，但是各种补贴以及户口带来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总体算下来，小娜每个月要少挣1000—2000元。5年来，小娜一直租房住，甚至住过小得不能再小的隔断间，而且几乎每年就搬一次家。
　　“收入低，也不能租好的，因为工作关系，只能在医院旁边找，因此也比较贵。”她说。因为不是北京人，也没有转正的机会，小娜安慰自己的理由是“特别喜欢护士工作，跟领导同事处得也算不错”。据她介绍，科里的护士原来有一半是合同工，后来都走了，现在只剩3名合同工，其他2名合同工都是北京人，有转正机会。
　　调查显示，护士中37%的被调查者表示不想继续做护士，其中二级医院达到44%。10% 的护士不愿意继续在所在医院工作，其中二级医院达到13.5%。
　　“护士大量流失，主要是因为收入相对低、工作强度大、职业风险高和医院对护士关心不够。一个初级职称护士的成长周期大约是3年，但很多医院的护士工作时间不长，刚刚有些工作经验就离职了。护士流动频繁，有可能导致医疗安全隐患。”吴明说。

（责任编辑：秋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