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倡导省级医院为基层提供人才、管理等全方位支持，但不涉利益分配

本报记者 周亚军

清徐县人民医院透析室，护士正在例行查房。本报记者 周亚军摄

　　县级医院直接服务占我国居民总数70％以上的县域居民，是解决基层群众看病难、看病贵问题的关键一环。但长久以来，由于管理能力、技术水平有限，始终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为了解决医疗资源和诊疗需求的区域倒挂问题，山西在倡导城乡医院对口支援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由省城大医院对县城医院进行托管的设想。除了提供人力支持，省级医院还要为县级医院量身打造各种管理规范，并制定有针对性的中长期发展规划。
　　这种整体“托管”，目的是唤醒县级医院的潜力，从而让大部分人看病就医不用出县。但山西的托管并未涉及利益分配问题。大医院在行政命令的压力下进行托管，如何保证长期积极性是个问题。
　　——编  者 
　　
　　有设备无病人，为啥？
　　县医院离省城近，医疗水平落差太大
　　4月18日，太原市清徐县人民医院住院部。62岁的马峪乡西迎南风村村民李龙儿正照顾病床上的老伴，“脑出血住院20多天了，省里的专家已经看了两次了，等明天第三次检查、确诊没事后就可以出院了。”李龙儿说，“以前县医院根本不行，连糖尿病都看不了，必须去太原找大医院。现在省里的专家每周都过来，来这看病和到大医院一样。”李龙儿告诉记者，他老伴的病如果去市里的大医院看，“最少也得多花一倍的钱”。
　　李龙儿口中“省里的专家”指的是神经内科省级专家魏俐华，自2010年清徐县与山西省人民医院签订协议，由对方托管县医院以来，省人民医院及其他省城各大医院的专家每周都会在固定时间来清徐县医院出诊。中医科、口腔科、内分泌科等12个科室，每天有山西省人民医院的专家出诊；周一至周四，有外科、骨科、妇产科的专家来清徐实施手术。
　　清徐县距离太原市区1个小时左右车程，老百姓生病住院都愿意选择大医院，如果医疗技术水平跟不上，就更没人来看病了。
　　清徐县医院大楼是2007年落成的，仅配套医疗设备就花费了3000万元，但运行几年来始终冷冷清清，百级手术间从未使用过。于是，清徐县向卫生厅申请，由省人民医院对县医院进行托管。
　　2010年8月3日，山西省人民医院经全院公开选拔的院长人选、兼具管理技术特长的内分泌科副主任、硕士生导师康文娟“空降”清徐。此前半年，为了提升管理能力，康文娟已在省人民医院各职能处室轮值一圈。
　　上任当天，康文娟吃惊不小：上午9点，正是省人民医院病人排队挂号挤破头的时候，清徐县医院门诊几乎没人。偶尔来个人，病人和大夫都不挂号，大夫不认真写病历，草率开药；还有医生拿医院当私人诊所，自己收费自己治疗。昂贵的医疗设备成了个别医生发财致富的手段，医院反倒穷得没钱给设备做正规维保。
　　实施托管2年多，托管成效显著：托管前，县医院门诊量仅为3.6万人次/年，2012年达到了12万人次/年；住院人次从5200人次/年上升到了1.1万人次/年；医院业务收入从2700万元上升到了6200万元；职工人均收入由每月1500元涨到了3000元。
　　提供业务帮扶，不够？
　　县级医院更需要提升管理和中长期规划水平
　　“县级公立医院改革，要实现县域内90%的病人看病就医不出县，不仅仅是让群众在县级医院里看到大医院的专家，县级医院的管理也要上台阶，单纯的业务帮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山西省卫生厅副厅长王峻说。
　　为此，康文娟从全员培训入手，所有医护、管理人员全部轮流到省人民医院及其他省城大医院相应科室进修培训，“技术培训不是目的，关键是转变观念，让大家明白高水平的医护工作是怎么开展的，专业的管理工作是如何进行的。”
　　山西省人民医院不仅将先进医疗技术带过来，还帮助县医院各部门科室建立了规章制度并制定了中长期发展规划。托管以来，省人民医院每年为清徐县人民医院免费培训50多人，共派出20多名专家长期帮扶清徐。
　　山西省人民医院医务处裴晓燕说：“清徐是我们的托管医院，从清徐来进修培训的医护人员我们全部免费，康院长需要我们哪个科室的专家下去支援，我们就派谁。”　　
　　在重点科室发展上，康文娟根据转诊率统计，决定重点发展透析、肿瘤、消化、中医等科室，并于2010年11月派出一组人去省二院学透析，透析室在第二年5月开诊，现在9台透析机的使用率已达4000多人次。清徐县医院医生乔一鹏以前一听肿瘤病人就头大，经过肿瘤医院11个月的培训，现在基本诊疗都能拿下来了。今年1月15日至今，县医院已收治肿瘤病人31人，20多人情况好转后出院。
　　应清徐县的要求，山西省人民医院中医科2011年5月起对清徐县医院中医科进行二级托管。托管团队包括骨干医师、护士长，将县医院中医科当作自己的科室实行全面管理，但只管业务，不管人事和财务。
　　清徐县医院中医科主任郭俊青说，托管以前，中医科只有2名医生，没有病房，2009年门诊人次只有821人，全年收入只有8000多元，连医生的工资都不够。托管以后，很多病人慕名而来，当年就设立了病房。如今已有9名医生、10名护士，添置了TDP、电针治疗仪等理疗设备，引进穴位贴敷、浮针等诊疗项目。截至2012年底，科室收入达90万多元，门诊人次6622人次，住院患者300人次。
　　郭俊青说，“以前待遇差，说是涨工资，也只能在文件里看到。一个月发奖金经常是50元、100元，现在月平均奖金2000元，大家做事的积极性特别高。”
　　据悉，普外科、妇产科的二级托管工作也将于5月开始。康文娟说：“以前县医院是万金油大内科，现在肾内科、肿瘤、消化科发展起来了，分工渐趋专业化，更能方便患者就医了。”
　　托管这两年，清徐县人民医院门诊同比增长超过200%，住院人次、业务收入、职工人均收入同比增长均超过100%，县外转诊率从70%下降至19%。在省人民医院的帮助下，县医院还托管了清徐县第二医院及乡镇医院。
　　会不会拖累支援医院？
　　缺人手短资金，摊子越大压力越大
　　“在城乡对口支援上，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整体托管是最有效的一种方式。帮扶者能对症下药，支援方式上灵活多样，特别是空降院长能够带动医院中层重视改革，能够迅速起效。”裴晓燕说，“清徐的托管模式，由于距离近，成本也较低。但没有资金补助，需要支援、受援医院自费承担。”
　　因此，山西省人民医院副院长黄博不主张搞太多的类似托管，“托管清徐成效不错，老百姓受益了，我们医院的知名度和社会影响力也扩大了，还扩大了病源。但支援医院的能力有承受范围，在临床工作压力非常大的情况下，把重要、骨干力量分散出去，工作效率肯定会受影响。”
　　据了解，省人民医院目前承担的支援任务较重，包括万名医师下乡、城市三甲医院支持农村、县级公立医院改革对口帮扶以及托管清徐、平鲁县医院等，需要对全省6个地市共8个县区的医院进行支援帮扶。问题在于，一些行政命令的帮扶项目近年来基本流于形式，支援医院耗费了大量人力资源，受援医院也增加了接待负担，效果并不理想。
　　一方面是大医院人手紧张，城乡医院对口支援资金补助不足；另一方面是帮扶力量调配不合理。怎样破解这种尴尬？
　　黄博说：“县级医院的水平是有差距的，水平高一点的医院由省一级大医院帮扶可能效果好一点；差一点的县医院可以先由地市一级多帮扶，等水平提升一些了，地市觉得没法再提升了，再由省级医院进行帮扶。否则县医院不分水平高低，全部由省级医院进行帮扶，效果其实并不理想。”
　　为此，黄博建议，卫生主管部门应该有效整合城乡医院对口支援帮扶力量，在全省进行一次县级医院摸底，视管理、服务、技术水平高低进行分类，由不同级别医院有针对性地有重点地帮扶一些医院或科室。在帮扶区域划分上，相关方要多沟通、多交流，不能一划分完就不管了。鉴于目前国家对城乡医院对口帮扶的医护人员待遇没有明确规定，他希望卫生主管部门能够有一些相应的政策支持。

（责任编辑：秋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