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刺麻醉术”尝试转型
　　仁济医院心胸外科病房，付滨堂准备出院了。对于这家医院，他有着特殊情感。病区走廊里,为数不多的宣传画上，有张他40年前的旧照——1972年的他16岁，是全球首批针刺麻醉心脏手术的患者之一。
　　“40年过去，都忘记自己生病的事了。”躺在病床上的老付告诉记者，几十年来,他带着全家往返江浙搞长途运输，挣钱后自己动手在家盖了3栋6层高的房子——言语不多的他是为了向记者说明40年前那次手术的“成功”。不过，这次手术，他却没有再选择针刺麻醉。
　　记者调查发现，曾轰动海内外的针刺麻醉正寻求转型。
　　40年，两次修“心”
　　不久前，年过半百的付滨堂被确诊为严重的心脏内膜炎。他再次想到了当年的仁济医院。老付交给儿子一本画册——1972年的《人民画报》英文版，一张孩童对弈的照片上，16岁的付滨堂在画面正中。昔日画报记录的正是国内首批针刺麻醉下接受室间隔缺损修补术的孩子。
　　1972年，正是针刺麻醉的辉煌年代。仁济医院王一山教授等在全球首次实行针刺麻醉下心脏手术，获得成功。这是继上世纪50年代国内实行针刺麻醉应用于扁桃体摘除术后，对人体心脏“禁区”的一次成功尝试，引起海内外轰动。也是这年，尼克松总统访华，观摩了针麻下行外科手术的神奇。
　　几枚银针扎入穴位，经一段时间刺激就有了镇痛效果……当年，付滨堂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接受了先天性室间隔缺损修补术与肺动脉瓣狭窄切开术。此后数十年，他的生活与常人无异，喝酒、干活、娶妻生子。直到一年前，他开始咳嗽，却没有重视，以至心脏瓣膜感染，一度出现心衰。
　　1月22日，接到付滨堂的求助电话，80多岁高龄的朱洪生教授第一时间赶到老付的家乡进行会诊。朱洪生是当年参与首批针麻心脏手术的医生之一。“一晃40年，我们很关心这些小病人的预后情况。”他说。
　　为什么不再选针麻？
　　2月5日，付滨堂人生中第二次被推进仁济医院的手术室。手术由心胸外科主任薛松、副主任连锋领衔，获得成功。而耐人寻味的是，这次却不用针刺麻醉。
　　试图剥开心脏器官的手术从来都不轻松。“病人心脏二尖瓣、主动脉瓣都有感染赘生物，一旦掉落，将形成血管栓塞，需尽快在控制感染的条件下，切除感染瓣膜，置换人工瓣。何况病人这次是二次开胸，正常人的心脏与心包有液体分隔，而接受过心脏手术者心脏与心包已发生粘连，医生需要先行游离心包。”薛松向记者解释手术难点。
　　“考虑患者年龄较大，心功能状态偏差，综合多种因素没有采用针刺麻醉。”中国针灸学会针刺麻醉分会副主任委员、仁济医院麻醉科王祥瑞教授告诉记者。针刺麻醉对病人有一定要求，比如，病人需在18-25岁之间，女性偏多（主要与女性耐痛能力高于男性有关）。此外，还要综合考虑手术适应症，不能滥用。
　　专家向记者强调，针麻的使用病种以及相关手术指征很重要。“上世纪70年代后，针刺麻醉做得轰轰烈烈，以至于从头到脚几乎所有手术都不加选择地采用，过度透支了针刺麻醉的能力。”此外，过去单纯的针刺麻醉需要病人在清醒状态下手术，病人确有痛感，也难免恐惧……面对现代麻醉术业已成熟的现状，针刺麻醉这门与针灸一脉相承的传统技法，在麻醉领域逐渐被边缘化。
　　全力说清“作用机理”
　　专家直言，针刺麻醉不是现代麻醉术的主流，但作为有效补充，它可以有力弥补传统药物麻醉的不足。
　　“针刺麻醉可以避免药物麻醉导致的副作用，比如大剂量麻药过敏、因麻药引发的副作用、气管插管引发的肺部感染等相应并发症，针刺病人恢复更快，医疗费用也相对低廉。”王祥瑞所在的仁济医院被誉为针麻下心脏手术发源地，也是沪上目前为数不多的还在应用针刺麻醉的三甲医院。
　　“但费用低廉某种程度上也阻碍了针麻手术的推广。”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副院长、心胸外科主任周嘉告诉记者，为保护医生的积极性，曙光医院目前对针刺麻醉手术采取补贴政策。
　　实际操作中，单纯的针刺麻醉也走上改良道路，与药物麻醉等其他麻醉形式“合作”的复合针麻，越来越多地被临床采纳，比如浅睡眠下的自主呼吸针刺麻醉，通过针刺与药物麻醉合作，可以减少药物麻醉的用量，病人配有喉罩，无需气管插管。“针药复合麻醉手术就是为了整合麻醉技术的各种优势，将不良反应降到最低。”王祥瑞说。
　　进入21世纪，随着对针刺麻醉作用和技术的重新认识与实践，国家在临床和科研上加大投入，针刺麻醉从基础研究到临床应用都有了新的突破。目前的研究已知，通过针刺穴位可以刺激大脑皮层产生内啡肽（吗啡类物质），从而起到镇痛作用；且麻醉时，通过针刺穴位还可以调节机体内环境、中枢神经等，在术中起到保护脏器的作用。在专家看来，下阶段针刺麻醉要有所突破与推广，除了合理定价外，关键还在于作用机理研究，即进一步说清针刺麻醉是如何产生作用的。
　　记者从仁济医院获悉，目前该院正与上海、北京、广州等地的20多家三甲医院就针刺麻醉手术对人体脏器保护作用的机制开展多中心研究，这个国家973课题有望在五年后向世界进一步说明针刺麻醉的原理。（本报记者 唐闻佳）

（责任编辑：秋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