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霖雨

    这是一个谈癌色变的时代。越来越多的人们试图通过养生来改变遭遇癌症的命运，但也时刻畏惧它的来临，拒斥一切可能带来污染的建设项目，坚决不吃隔夜菜，从生鲜超市货架上带有绿色标志的食品那里获得安全感。恐惧是部分年长者的常态。还有一些人在自己或家人经受重症痛苦时，无法认清治疗现状，将责任完全归为医院的无能与医者的失误。殊不知，人类一直在对癌症进行着不懈的抗争，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直至科技相对发达的今日仍未停歇。
    关于癌症，我们了解得还太少。
    印度裔美籍医生悉达多·穆克吉的《众病之王：癌症传》一书，告诉我们关于癌症的更多历史。这本科普类书籍不但涵盖流行病学、公共卫生与各类基础生物医学进展（作者的研究也交织其中），而且极具人文主义关怀。作者用充盈书中的奇妙文笔，将普通大众带入有关癌症和人类应对这一“现代瘟疫”的宏大发展史中。该书在2011年获普利策奖，也曾被美国《时代》周刊评选为最佳非小说类作品之一。
    癌症，我们最终能否战胜它？这是许多人在阅读该书前会想到的问题，也可能是他们真正、唯一关心的问题。这也印证了健康个体对于癌症的焦虑与这个伴随英雄主义式壮志的时代纠结之处。但读了这本书你也许会发现：你可以暂时不去关心这个问题。因为在绝对意义上，现代医学完全战胜癌症将是一场漫长的征途，我们现在才出发不久。
    在两个世纪之前，癌症还未被充分认识，那时癌症远不如梅毒、肺结核可怕，是现代文明延长了人们的寿命，使得人类遭遇癌症。而在过去的百年间，人类抗癌重要的里程碑立了无数块，但失败仍远多于成功。2015年6月，中国抗癌协会秘书长根据2012年癌症有关报告得出结论：癌症已成为国人死亡的第一大原因，中国癌症死亡人数占全球癌症死亡人数的四分之一。
    从机理上看，癌症的可怕之处在于是“永生”带来了死亡。癌细胞之所以不叫“癌病毒”，正是因为它源于我们身体中一些细胞的基因突变——是身体内部的变化直接带来了疾病。癌细胞不断分裂，进入不同的器官，像瘟疫一般不断扩散，而同一种药物可能抑制住此处的病痛却加重另一处的疾病，这对现代医学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只要在合适的环境下，癌细胞可以一直分裂下去，其中蕴含的“永生”意味，与人们在现代文明笼罩下延长寿命的憧憬如此一致，但它带来的是死亡，影响的是患者最基本的生活质量。这就是变幻莫测的癌症——未被现代医学充分认识的病变。
    面对具体的病痛，人们最常问的是“有可能治好吗？”《众病之王：癌症传》一书的主旨并非告诉读者何种癌症已在人类的掌控之中以期让人们获得生命的自信，因为这是一个不断加深认识、扩展已知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了解人类身体的过程，谁都无法断言何处是一种癌症的终点。但作者期望我们摆脱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式的恐慌——“一个人的死，是因为死亡首先占据了他的想象”。通过了解各种癌症被发现、研究、治疗、持续探索的历史，我们至少可以了解癌症作为一种现代瘟疫如何进入社会，如何与我们每一个人发生关系，或许你也就能理解，比如说，为何要少吸烟。阅读是一个细微的过程，书中的一个个故事、一处处细节可能会带给读者不一样的启发和感悟。愈恐惧，我们愈要了解它。
    关于癌症，除了人类与癌症的抗争结果之外，我们也应认真理解现代医学的局限性。《众病之王：癌症传》一书讲述了众多医者研究者在治疗各类癌症时所付出的艰苦卓绝的努力，但它有时并非是在讴歌医学的进步，恰恰相反，是在表明医学的“无能”。书中记述了一个特别的瞬间，医生们全力救治，却无力回天，难过地低头不语，这时，病人反倒安慰起无计可施的医生来。作者说他相信这不是第一次。了解当前中国医患关系的人都懂得，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当前上海电视台热播的纪录片《人间世》，第一集毫不隐晦地讲述了两例抢救病人失败的案例，有身经百战的医生说“这是常态，应该被大众接纳”，而有数十年医学研究和临床实践经历的《众病之王：癌症传》作者悉达多·穆克吉更是将这一态度渗透在字里行间——医学，作为一种科学，不是万能的。而医者，作为人类的一分子，同样应该受到尊重和关心。厚达五百多页的癌症致病机理和治疗手段的探索史，是一种印证，也是一种发声。
    关于癌症，我们要关心什么？它不是一种疾病，也非“千人一面”，不同类别的癌症具有不同的机理。人类与自己身体的这次战役将持续多久，谁也难 以下定论。但毋庸置疑的是，对于普通大众而言，在日常生活的敏感与大病降临时的愤怒、抑或无力之外，关于癌症我们还需要知道更多。
    接近它、理解它，并努力战胜它，别无他法。

（责任编辑：秋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