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通任督二脉”考
　　本专题部分采访对象：
　　夏飞：甘肃卫生厅办公室主任科员
　　王倩：甘肃省卫生厅宣传处副处长
　　王春道：甘肃省卫生厅机关后勤服务中心主任
　　魏清琳：甘肃中医学院附属医院主任医师、真气运行研究室授课教师
　　宋大辉(化名)：甘肃省医务人员“真气运行学骨干培训班”学员、兰州某医院副主任医师
　　陈新民：国土资源部离退休老干部局副局长
　　邢同义：甘肃省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教育科学文化卫生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裴正学：甘肃省名老中医
　　厅长刘维忠是怎样的人
　　甘肃省卫生厅厅长刘维忠推出的很多政策是全国首创，甚至至今绝无仅有，以此“扩大中医阵地”，此外，刘维忠还寄希望于“美容旅游去韩国，中医养生旅游则来甘肃”。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刘武 | 甘肃兰州报道
　　1978年3月的一天，甘肃省会兰州下着雨。一个21岁的农村小伙怀里夹着行李卷，手里拖着箱子走出兰州火车站。
　　他要到兰州医学院报到，按捺不住兴奋，但从家里带出来的50元钱在火车上弄丢了，又有些郁闷。
　　他还没想到成为一个中医专家，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未来规划，只是看着兰州医学院招收人比较多，念完大学“先有个工作再说”。
　　这个小伙就是刘维忠，现任甘肃省卫生厅厅长。1982年，刘维忠毕业留校在学校团委工作，渐渐走上仕途。从共青团甘肃省委到甘肃省计划生育委员会，2008年3月转赴甘肃省卫生厅任厅长。
　　他酷爱发微博。微博让其声名远扬，也招来四面八方的质疑。他在微博不仅问政也问诊开方，有人讥讽他力挺中医药几近“走火入魔”，称其为“猪蹄厅长”，“科学素养太低”。
　　在甘肃省卫生厅组织“打通任督二脉”的新闻发出之后，刘维忠站到了全国舆论的风口浪尖。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微博问诊也问政
　　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1978年春刘维忠考上了兰州医学院(2004年并入兰州大学)医疗系。按照现在的专业分类，在兰州医学院期间，刘维忠所学的内容属于西医范畴，当时，他所在的学校还没有中医学院。
　　甘肃中医学院附属医院医生魏清琳对《瞭望东方周刊》介绍说：“刘厅长的妻子曾经跟我讲，大学五年假期，他勤工俭学，再就是跟老中医抄药方。”
　　“过年回家那几天，他就用自己所学的中医知识给家乡人看病 很多村民包括邻村的都来找他看病，上学期间就小有名气了。”《中国中医药报》报道说。
　　自2011年5月底，“甘肃刘维忠”的实名微博开通以来，“微博控”刘维忠变得大有名气。
　　互联网传播信息的迅捷以及微博的互动便利，比他以前在计生系统搞的那套办公自动化平台“还更进一步”。不同的只是喜乐与哀愁齐备，“你提出什么意图大家都可以评头论足，给你提好多建议，对工作帮助很大”“有些网民想骂就骂”。
　　他一有空就发微博，休息时候发微博，开会间隙发微博，跟“老婆子”散步也发微博。
　　在自己的微博开通约2个月之后，经人建议他开始发动医务人员开微博，号召全省卫生系统微博问诊、微博问政。
　　起初他主要是在微博上写一些工作经验，比如“办公室主任应做到 ”“公务员应具备的10 种能力和素质 ”“老领导当年对我说 ”。他还会发一些“经典案例”。
　　刘维忠曾对《健康时报》表示，这些“主要给年轻人学习”。后来“就开始写一些工作的措施，特别是在中医上的想法，粉丝也越来越多。”
　　微博的能量被渐次开发出来。刘维忠开发了“寻医问药”微博平台产品，根据微博网友建议，开发了“防统方软件”防止医生开单拿回扣。他还听取了一名粉丝的建议，每天公布各市血库血型的应有库存和实际库存，并把900多名献血志愿者用微博联系起来，一旦某种血型出现缺口，立即微博通知志愿者前来献血。凭借此举，甘肃在2011年全国性的血荒中“独善其身”。
　　再后来，他开始将一些中药验方发到微博上，比如苦瓜治疗咽炎验方、芹菜水治疗高血压验方、栀子加蛋清消肿消炎、烟叶烧成灰外用治疗霉菌性阴道炎验方、白胡椒加白萝卜治疗癫痫验方、灶心土内服治疗妊娠反应。
　　开始引发较大争议的验方是从“猪蹄”开始的。刘维忠在微博中提及猪蹄对艾滋病、肿瘤的治疗效果。在“小悦悦事件”的时候，刘维忠在微博上说：“通过胃管灌点猪蹄煮的汤和中药，再灌点黄芪水，会有效果。”
　　对此，很多网友，包括部分中西医生也觉得“荒谬”，部分网友开始称其为“猪蹄厅长”“官员版张悟本”。
    他究竟懂不懂医学？
　　“猪蹄”风波还未完全淡去，“医务人员打通任督二脉”的争议又冒将出来。
　　即便在甘肃省卫生系统中，也有人对刘维忠力挺“真气运行法”的做法感到荒唐。
　　其实他的争议微博远不止这些。他还发微博屡次提及在舟曲泥石流灾后“卫生防病压力巨大”，后来中药发挥了奇效。但是也有自称为“一名疾病预防工作者”在博客中质疑称，这些汤剂“除了为灾区人民‘解渴’而少喝几箱农夫山泉以外，不喝出其他毛病来，已经是婆婆万福了。”
　　刘维忠还亲自牵头搞中医药治疗尘肺病，并称“采取吃中药，练习真气运行法，吃生萝卜和生荸荠，理疗等10种方法治疗 见到了很好的疗效”。
　　但《中国青年报》对尘肺病的调查说，甘肃二期尘肺病患者周俊山称该省古浪县黑松驿镇的170个患者，他认识100来个，都没有听说过猪蹄对治病的功效。“猪蹄有效的话，得病就别去医院，去小吃摊不就行了吗？”
　　他推广中医药治疗艾滋病，并公开了甘肃省中医刘宝录的手机号，“用中医治疗艾滋病效果很好，希望艾滋病患者找他治疗，免费。”
　　刘维忠不遗余力地高调推广中医药验方的做法，令一些人感到匪夷所思，甚至还被质疑为公权力滥用，把政府网站当成了自己的博客。
　　一些人从刘维忠简历推断，他只是一个没有从业经验的官员，讥讽其为“神医”。
　　刘维忠曾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大学期间“中医也学得多。我们第一届学300个学时的中医，学中医的时间和学英语一样多。”“在跟师抄方中，熟悉了中药药性和方剂配伍，也看到中医药确实能为老百姓解除病痛。”
　　在毕业留校之后，刘维忠干过一年中医，也有执业资格，“以前我中医看得还可以，后来干了一年提拔了，也就没干了。”
　　离开了临床工作，刘维忠一直对医学工作“保持兴趣”。平日里无论是看书还是到基层调查，都注重搜集琢磨中医药信息，并向周围人推荐，包括微博上的粉丝。
　　与之相熟的人认为，出身农村寒门的刘维忠从骨子里就相信中医药。在乡下老家期间，他对“农民生病了都是花五分钱看中医”印象深刻。
　　一位中央媒体驻甘肃记者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很多时候，在采访刘厅长时，即便问题与中医药无关，他说着说着就说到中医药上面去了。”
　　据说，刘维忠妻子患有眼疾，刘维忠就经常在家为其诊治。医生魏清琳也向《瞭望东方周刊》证实说，“有一次我出差在外，刘厅长给我打电话问一个穴位，然后给她妻子现场针灸。”
　　刘维忠曾公开介绍自己的成功案例：“就说炒栀子，栀子炒干，研细，加鸡蛋清，治大脓疮，三次就好，我试了很多人。 ”
    从骨子里就相信中医药
　　他极力倡导医院发挥中医药特色，尤其是中医院。
　　2012年5月中旬，在调解甘肃省中医院的一起医疗事故纠纷中，刘维忠在微博中直言：“我对中医院中医特色不突出再次提出批评，别的医院输液造成过敏死亡有偶然性，中医院输液过敏死亡是为中医人脸上抹黑。”“中医院大量输液并造成事故是对中医人的侮辱。”
　　在甘肃省卫生厅网站上，刘维忠的发言几乎都会提到中医药，甚至早就开始频繁地提及“真气运行法”“蜡疗”等疗法。
　　人们经常称医改是“世界性难题”，刘维忠戏称“老大难，老大难，老大重视就不难”。他推崇1965年6月26日毛泽东提出的“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思想。
　　2008年刘维忠任甘肃省卫生厅厅长，正值全国范围内广泛讨论、推动新一轮医改。履任不久之后，他就提出了“走中医特色的医改之路”，贯彻“中西并重”，推行“西学中”等措施，解决“看病难、看病贵”问题。
　　“这是医改发展的方向。”刘维忠说。
　　为此他提出了诸多促进和扶持中医药的政策，比如提高中医床位补助标准；提高近百个中医药诊疗项目的价格；在疾病预防控制和妇幼保健机构成立中医科，在卫生监督所成立中医药监督科；在综合医院等级验收标准中加入中医床位、中医人员的指标，推动在城市和农村居民住院吃中药、拔火罐、针灸百分百报销，西医骨科医生要学习中医整骨术。
　　很多政策被称为全国首创，甚至也是绝无仅有，以此提高中医药服务的覆盖率，“扩大中医阵地”“这样中医药就能全面参与综合医院医疗工作。”
　　着力于医改的北京大学教授李玲曾说，刘维忠推动的医改是真正在“改医”。但是他的这些举措在甘肃遇到很大的阻力，“当时我压力非常大，头发都白了。好多内科大夫能量不是一般的大。”
　　甘肃是中医药大省，不仅出了很多中医大家，还盛产中药材。除了推动中医药在医改中发挥作用之外，刘维忠还积极推动打造甘肃“中医药养生旅游”名片。
　　2011年6月2日，他就在微博说：“我给平凉市和庆阳市建议搞一个中医养生城，每个墙面上写一个中医汤头歌或养生知识、养生故事。老百姓有什么病就找相应的墙。”他也曾经对中新社记者表示“中医生态养生旅游区的建设，能带动几十万农民种植中药，栽中医树，种中药材，是带动几十万农民直接参与的一个项目”。
　　他寄希望于“美容旅游去韩国，中医养生旅游则来甘肃”， 为此，跟旅游部门多次沟通、协调推动。
　　刘维忠开会讲话，很少“加冠戴帽”，也没有结尾“回首过去，展望未来”的那一段。为了宣传中医药，刘维忠亲自组织编写了五六十条通俗易懂的标语，如同以前计划生育的标语一样，在县乡的房前屋后刷墙。他还推动卫生厅组织拍摄了秦腔《皇甫谧》、陇剧《医祖岐伯》，专门演中医和针灸，花了200多万元。
    愿意牺牲自己的政治前途
　　在互联网上，于刘维忠，力挺者有之，公开质疑者有之。不仅质疑其科学素养“甚至不如一个农民”，也有一些网友对其动机提出质疑。刘维忠则说“愿意牺牲自己的政治前途换得中医药的发展”。
　　在“打通任督二脉”新闻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瞭望东方周刊》记者持续跟刘维忠保持沟通，但是他始终选择了“不接受采访”，并委托甘肃省卫生厅宣传处处长杨敬科表示：“最近刘厅长压力实在很大。”
　　国土资源部离退休干部局副局长陈新民曾是刘维忠在甘肃省人口计生委任主任期间的副手，但他也不愿意多讲，只是对《瞭望东方周刊》表示：“刘维忠为人厚道，工作敬业。我对我所说的话负责。”
　　曾任甘肃省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教育科学文化卫生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的邢同义，也对刘维忠赞许有加。他对《瞭望东方周刊》表示：“以前在组织内部，没有听说过此人的负面消息。当年的可靠消息是有多位卫生厅厅长人选，最后组织选择了刘维忠，领导也对其满意。”
　　本刊记者在兰州期间当面采访的十余名与刘维忠关系密切的人士，虽然也有人对其高调并且貌似荒唐的做法表示不认同，但是都对刘维忠持正面评价。
　　此外，《瞭望东方周刊》还电话连线了甘肃省内各大医院的十二位专家。西医专家普遍“感到无言”，大部分中医专家的态度也是有所保留。
　　其中一位年长的知名西医专家说：“这几天听了这些事情，简直感到很痛心。这样没有科学素养的人怎么能当我们的卫生厅长 ”
　　另外有两位在当地也较为知名的中年西医专家则说：“我们西医治病的时候也要求给病人用中药汤药，虽然感觉到匪夷所思，但是能说什么呢？大家都感到无言。”“推广中医药要因地制宜、因度制宜 刘厅长的这种做法已经过了，过犹不及。”
　　参加过学习“真气运行法”的医务人员，以及75岁的甘肃省名老中医裴正学则对刘维忠赞扬有加。裴正学对《瞭望东方周刊》表示“刘维忠是个好人，对发展中医药很有想法。”为此还写了一首诗来赞扬。
　　刘维忠始终坚持中医药有优越性，在接受《健康时报》采访时，他说“在中国当官，一般稳当了提拔才快，我年龄这么大了，就想把这事通过这个高调 做事一定要高调，不高调，这个事做不成。做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
    这不是“真气运行法”第一次开班，更不是“真气运行法”第一次打通“任督二脉”，为贯彻卫生厅的文件精神，甘肃省医疗卫生系统“真气运行法”培训已经小有气候。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刘武 | 甘肃兰州报道
　　2012年5月11日上午，甘肃省会兰州市一家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宋大辉接到通知，当天下午去武山矿泉疗养院参加为期十天的“真气运行学骨干培训班”，该院与他同去的是一位副院长。
　　宋大辉直奔汽车站买票，然后返回家告诉妻子。妻子听了之后不明究竟：“该不会是变相地学什么乱七八糟的功吧？”
　　“这是甘肃省卫生厅牵头搞的培训班，不会有问题的。”宋大辉笑着安慰妻子，“放心吧，我是学西医的，严谨着呢。”
　　说罢，走出家门。
　　任督二脉四五天就“打通”了
　　练功到第二天的时候，宋大辉说，前额不远处像有个小太阳“非常温暖”，他越发认真地练起来。
　　每天，除了练功，宋大辉和同班学员还要写日记交给老师。闲暇之余，学员们还可以泡泡温泉，日子过得很快。
　　第四天的时候，宋大辉感到身体“轻松兴奋”，授课老师说：“恭喜你，你(任督二脉)通了。”
　　“一个女学员说她在第二天时感觉像要飘起来。学员班里大部分在第四天。第五天打通了任督二脉。”宋大辉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这期间有2人“因故休学”。“私下里大家好像说，那两个人是因为不相信真气运行法，同时也受不了那种高强度训练而选择休学的。”宋大辉说。
　　但在《瞭望东方周刊》后来的采访过程中，参与承办培训班的两位主要人员均否认该说法，“那两个人是因为单位有事被叫回去了。”
　　5月20日，培训班结业。宋大辉得知，此次培训班的47名学员“有41名学员打通了任督二脉”，除了因故休学了2人之外，“还有4人因年龄偏大和患有严重疾病暂时没有打通”。
　　在培训班结业仪式上，甘肃省卫生厅厅长刘维忠到场并讲话，并要求“各医院积极组织医务人员进行培训学习，熟练掌握真气运行学的方法技术，应用到临床实践之中”。
　　讲话之后，刘维忠和培训班教师、学员合影留念。刘维忠端坐正中，右手边即是学员教师李天晓，“李少波真气运行研究所”现任负责人。
    一直被“打通”，首次被知晓
　　5月22日，关于此次培训的一条信息稿被放到了甘肃省卫生厅网站上。5月23日，该消息经过甘肃省卫生厅宣传处副调研员乔建安的实名认证微博发布，迅即发酵并被新闻网站刊载引用，“甘肃41名医务人员打通任督二脉”广为人知。
　　全国各地的电话不断地涌向甘肃省卫生厅，其中大部分是咨询报班的，也有联系采访的。
　　《华商报》随后的报道称，“在经历了各方质疑后，5月24日早晨，卫生厅命令各处室及个人，严禁接受媒体采访 ”
　　5月25日上午，甘肃省卫生厅办公室主任科员夏飞对《瞭望东方周刊》说：“我们昨晚刚通知个人不能接受采访。”随后，甘肃省卫生厅宣传处副处长王倩对《瞭望东方周刊》表示：“我们并不是严禁接受媒体采访，而是启动了新闻事件应对预案。”
　　李天晓起初还愿意接受采访，并介绍说，这一期学员中有11个是西医，“开始他们也不信，现在感受到了经络的存在后，也信了。其实只要认真学习，疏通经脉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比如这几期培训班，每期至少有90%的人打通任督二脉，目前这期培训班里只有2个人还没有成功。”“不怕你不信，就怕你不练。”
　　宋大辉回来之后，好几天没有练习，他为此感到苦恼，“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办公室，都很难找到安静的环境。”他担心自已恢复到以前水平，“经脉稍有不通，真气的流量就减小了。”
　　“真气运行法”已小有气候
　　这不是“真气运行法”第一次开班，更不是真气运行法第一次打通“任督二脉”。
　　李天晓也曾向前去采访的记者介绍说，此次被弄得满城风雨的“真气运行学骨干培训班”是和甘肃省卫生厅合办的，已经办了好几期了，下一期将在10月11日举办。
　　对于“合办”，王倩对《瞭望东方周刊》予以否认。
　　但是从资料上看，卫生厅和“真气研究所”的确交往密切。
　　甘肃卫生厅曾发布的信息显示：2011年5月25日下午，卫生厅举办了厅机关真气运行法培训班开班仪式。当时，仍然健在的“真气运行法”创始人李少波亲临指导，李少波之女李天晓为大约60人授课。卫生厅党组多名成员出席，厅党组书记、厅长刘维忠参加培训班并作了动员讲话，并表示“以后逐步在全省推广”。
　　2012年2月21日，甘肃省卫生厅以红头文件的形式发布了《关于号召全省医务工作者学习运用真气运行法的通知》，该通知要求各单位“要从关心职工、爱护职工的角度出发，建立真气运行训练室，组织本单位职工认真学习”。
　　自此之后，为了贯彻卫生厅的文件精神，甘肃省医疗卫生系统“真气运行法”培训逐渐小有气候。
　　比如，公开信息显示，甘肃省疾控中心已经先后举办两期“省疾控中心职工真气运行培训班”，和“甘肃省市(州)疾控中心职工中医真气运行培训班”，近300名疾控中心系统内职工参加了培训；省爱卫办、省健康教育所也已经组织约160名代表进行了课程学习；金昌市卫生局已经举办全市真气运行法师资培训班，共计100多人参加；庆阳市卫生局举办全市真气运行法师资培训班，共计100多人参加。
　　即便在近期，在4月10日至19日，甘肃卫生厅还组织过一次“真气运行学初级培训班”，刘维忠同样出席了培训班开班仪式并讲话。那次培训学员是35名医务工作者，“大部分学员已打通任督脉”。
　　这一次低调的“真气运行初级培训班”，更像是为后来的“真气运行学骨干培训班”试水。就在初级班结业前一天的4月18日，甘肃省卫生厅下发《关于举办真气运行学骨干培训班的通知》。于是，才有了如今闹得纷纷扬扬的骨干培训班“41名医务人员打通任督二脉”。
　　卫生厅组织的培训班学费2000元是从何而来？有三位学员告诉《瞭望东方周刊》，2000元的学费由各医院承担。
　　甘肃省卫生厅一些宣传材料说，“真气运行培训是省卫生厅倡导的在疾控系统开展‘治未病’工作的组成部分。”在医疗卫生系统“培养一批真气运行师资力量，让这些师资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培训病人，达到预防控制疾病之目的。”
　　根据卫生厅的通知安排，对于考试合格的学员，还会发给“真气运行学初级教师证书”。据《瞭望东方周刊》了解，证书均由李天晓的“真气运行研究所”颁发。
　　为什么厅长刘维忠不遗余力地力推“真气运行法”？有说法说，真气运行法“治好了厅长邻居患乙肝的孩子”，刘维忠自己在2011年撰写的一篇文章中则说，真气运行法治好了他一个患乙肝的同学，还有一个河北的尘肺病矿工“练了一段时间后病好了，后来他改学医了”。
    两条培训管道目的各不同
　　位于兰州火车站西路的兰州李少波真气运行研究所，这几天络绎不绝地有人来咨询。敲开201室的大门，一些访客(包括一些媒体记者)开口就问：“李少波在吗？”
　　这个真气运行研究所是1992年6月由原甘肃省科委(现甘肃省科技厅)批准成立的医疗保健科研机构，当地媒体从工商部门查询得知，该所于2008年7月在工商部门注册为个人独资企业。其负责人李少波于2011年9月28日无疾而终，享年102岁。目前，日常工作由李少波之女李天晓主持。
　　甘肃省卫生厅承办的培训班和兰州真气研究所承办的培训班，学费不一样，性质是否一样？
　　据《瞭望东方周刊》了解，目前各类“真气运行学培训班”的理论基础都是李少波创立的“真气运行学”，但是这些培训班分属两条管道。一条培训管道主要面向甘肃省医疗卫生系统学员，另外一条培训管道是面向社会学员。前者主要由甘肃卫生厅组织，一位厅机关工作人员和甘肃中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一位中医肩负培训工作，同时，甘肃中医学院附属医院也在院内组织培训班；后者则由有李天晓目前执掌的李少波真气研究所负责，在6个城市设有分支机构。
　　在卫生厅的一份文件当中，甘肃中医学院附属医院真气运行研究室被赋予“全省培训基地，负责师资培训”的使命。
　　“虽然我们现在也可以结合中医经典，在‘真气运行法’基础上进一步研发出更好的理论。但是我们觉得还是要团结在李少波老先生生前扛起的‘真气运行学’共同理论旗帜下，这样我们培训班之间也就没有矛盾了。”培训班一位主要人士对《瞭望东方周刊》表示。
　　“真气运行法办公室”与费用来源
　　《兰州晨报》和《华商报》的报道中均称甘肃省卫生厅成立了“真气运行法办公室”。 不过，《兰州晨报》报道中所指的“真气运行法办公室主任”王春道对《瞭望东方周刊》表示：“我是甘肃省卫生厅机关后勤服务中心主任，不是‘真气运行法办公室主任’。那是那个记者没有跟我核实而写错了，那篇报道还较为客观，我们没有追究。”
　　甘肃省卫生厅宣传处副处长王倩则对《瞭望东方周刊》表示：“关于这个办公室，我了解不多，除了知道有王春道一个成员之外，具体还有哪些人我也的确不清楚，那只是一个临时办事机构。”
　　无论有没有这个卫生厅“真气运行法办公室”，现实情况是卫生厅机关在厅长刘维忠等人的倡导下，对于练习“真气运行法”投入人力物力，具体组织工作也的确由王春道操办。
　　知情人士也向《瞭望东方周刊》透露，在卫生厅办公楼的二楼还有一间练习室，“是满足厅机关内人员练习的场所”。
　　各类真气运行法收取的培训学费也不同。甘肃中医院附属医院的培训班不收学费，卫生厅承办的培训班收取学费2000元，而真气研究所举办的培训班学费为3000元(对不同人群有一定优惠)。
　　“我们不向学员收学费，我们的成本都是从我们申请的相关课题经费里面支出的。我们的学员也主要是院内患者。”甘肃中医学院附属医院真气运行研究室魏清琳对《瞭望东方周刊》表示。魏清琳也具有真气研究所的授课资格，因此也省去了教师授课费支出。
　　资料显示，2010年1月12日，主要由魏清琳负责的《真气运行法对慢性乙型肝炎的临床疗效评价》课题被列为2010～2011年甘肃省重大中医药立项课题，划拨资助经费10万元。
　　真气运行研究所不仅培训学费要比卫生系统的学费更贵。相比而言，真气研究所在其它方面也有一些商业尝试，目前也开发了一些简单的文化衍生品用于出售。
　　本刊记者在兰州真气研究所花费25元买回一张李少波讲座的光盘《真气运行学 五步实践(普及班)---医疗保健养生方法》，碟片里是四个MP3文件。一本小册子《真气运行养生实践练功指导》售价10元，主要教材《真气运行学》售价52元。5月30日，兰州市工商管理局城关分局工作人员发布消息说：该所经营范围为“学术研究、推广、开发、书刊编撰”，却在开班授徒，已责令其限期改正。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宋大辉为化名)

（责任编辑：秋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