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 磊□

　　■困锁铁笼11年，老吴终获治
　　“我想回家种田。”在江西省九江市第五人民医院精神一科，老吴坐在椅子上，摩挲着双手，目光呆滞地看着病房窗户上映衬出的斑驳树影，一字一顿地对记者说。
　　老吴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2001年年初在家中发病时，将邻村一名13岁的小孩打死，后被公安机关抓获。经司法鉴定，老吴为精神疾病患者，无责任能力，不久便被释放回家。
　　这把村里人吓坏了。“家里没钱给他看病，村里人都怕他再犯病，我也害怕。”老吴的母亲王奶奶说。起初，王奶奶把儿子关在房间里，脚上戴着铁镣，但这根本不管用，一眨眼工夫，老吴就会挣脱铁镣，破门而出，在村里四处游荡。为了不让儿子再伤人，王奶奶决定用铁笼把儿子关起来。
　　在老吴的家，江西省瑞昌市南阳乡上畈村，记者见到了这个曾经“囚禁”老吴11年的铁笼。长1.8米，宽1米，高1.5米，老吴的日常生活就是在这个体积不到3立方米的铁笼里解决的。王奶奶夫妇每日为儿子送饭，端屎端尿，2010年老伴去世后，这些事都靠王奶奶一人承担。“他哥哥姐姐都出去打工了，也不愿管他，只能我管。”王奶奶说。
　　记者看到，这个铁笼是用粗约1厘米的钢筋焊接而成的，有的地方还用大拇指粗的钢筋进行加固。
　　这一锁就是11年。直到2012年，江西省启动贫困家庭重性精神病患者免费救治项目后，老吴才被解锁，送入九江市第五人民医院进行治疗。
　　■免费救治更多“老吴”
　　九江市卫生局调研员吴磊军介绍，按照2012年出台的《江西省贫困家庭重性精神病患者免费救治工作方案》，对精神分裂症、分裂情感性障碍、偏执性精神病、双相情感障碍、癫痫所致精神障碍共5类重性精神疾病的贫困患者进行免费救治，至今，九江市已累计投入4000余万元。“免费救治包括两方面：一是门诊每月免除患者医药费100元；二是患者一年可免费住院治疗一次，住院治疗时间为30天，如病情需要，经定点住院医疗机构申请，当地协调小组批准，可延长至45天。”吴磊军说。
　　由于存在社会歧视等问题，很多家庭不愿让邻居知道家里有精神疾病患者，为了发现更多的患者，2012年7月以来，九江市卫生局在全市开展筛查。作为专科医院，第五人民医院派出5个专家组，3次深入15个县（市、区）进行复核确诊，做到村不漏户、户不漏人。截至今年4月，九江市共筛查出可疑患者10567人，已接受专家组复核确诊10450人，其中符合贫困家庭精神疾病免费救治范围的有9828人，均接受了免费救治。
　　国家卫生计生委启动精神疾病信息管理系统后，九江市于2013年12月将精神疾病患者信息录入该系统。截至今年4月，九江市报送该系统的重性精神疾病管理患者达15185人。
　　■彻底解锁还需努力
　　“患者现在已经可以出院了。”老吴的主管医生、精神一科主任黄少南告诉记者。但一提起老吴回家的事，王奶奶立刻就说：“他要是回来，我就去上吊！”
　　“这也可以理解。”上畈村的一名村干部解释说，王奶奶今年74岁，身体不好，要照顾老吴实在是有困难。
　　第五人民医院院长杨初喜无奈地对记者说:“解救患者入院治疗时，家人、邻居积极性很高。而当患者可以出院时，情况就变了。一些患者家属表示，既然住进医院了，最好别让他们再出来！”
　　杨初喜介绍，欧美一些国家专门设置了精神病专科康复医院，作为患者从医院回归社会和家庭前的“缓冲地带”。在康复医院，患者可以通过劳动换取报酬，并在专业医护人员的照料下，逐步适应社会生活，为完全融入社会和家庭打下坚实的基础。
　　但我国却没有这种“缓冲地带”。一位医院负责人说，由于大部分精神疾病患者的家庭比较贫困，因此医院会联系企业，让患者从事一些简单的加工劳动，换取报酬。这些报酬就作为患者在医院的部分费用，一方面促进了患者的康复，同时也减轻了家庭的经济负担。
　　然而，这一做法在《精神卫生法》中，被列为违法行为。“《精神卫生法》明确规定，不允许精神病医院让患者从事有偿劳动。这个初衷是好的，但由于我们国家还没有专门的康复医院，结果就是堵上了一扇门，却没有打开一扇窗。”这位负责人说。
　　“还有一个老问题。在精神卫生防治体系完善的国家，精神卫生投入占卫生总投入的比例约为20%，而我国只占1%。”杨初喜说，由于经费投入不足，即便是现有的免费救治政策，也很难完全满足患者的需求。
　　“我们测算过，一名患者一个月的门诊费用在300元以上，但目前免费救治政策只能免掉100元，其他途径也只能报销部分费用，一年只能住院一次，对于重性精神疾病患者而言，还不能完全满足治疗需要，建议政府进一步加大对精神卫生的扶持力度。”

（责任编辑：秋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