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中国工程院院士、南京军区南京总医院副院长黎介寿（下）

本报记者 倪光辉

黎院士在指导弟子。杨 晨摄 （人民视觉）

　　时而慈祥地看着患者，竖耳倾听他们诉说病情；时而戴上眼镜，仔细查看患者的病历和检查资料；时而低头思索、认认真真开出处方……
　　7月15日上午，南京军区南京总医院普外科院士门诊，一张布满老年斑的国字脸、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耐心接诊每一位患者。 每周一上午8时，89岁的黎介寿总会准时出现在这里。在与记者的交谈中，黎院士眼睛时刻闪现出睿智的光芒。
　　“签下黎介寿三个字，就意味着对病人许下一份承诺”
　　翻阅黎介寿书写的每一份病历，记录详细规范、字迹工工整整、签名认认真真。他常说：“签下黎介寿三个字，就意味着对病人许下一份承诺。”
　　黎介寿不做没把握的手术。每一例手术前，他都要组织医生们讨论，听其他人的意见，一次不够，两次、三次，就像一个排爆专家，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直到把手术中可能遇到的“地雷”全部想清楚。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院长史兆荣介绍，黎介寿在医院有个特殊的称谓叫“总备班”：病人生命危急时，他总是随叫随到；学生们遇到棘手问题，他总是及时出现；有人遇到困难时，他总是有求必应。
　　如今，黎介寿虽然不亲手做手术了，但仍然深情坚守在服务军民第一线：周一上午门诊，周二到周四上午到重症监护病房查房，周五上午组织全科讨论疑难病症，下午进行学术报告。
　　一张旧躺椅，院士午休躺了几十年。多年前，总护士长彭南海从不大的办公室里隔出一小间，铺了张床让院士午休，但院士还是很喜欢这张旧躺椅，他解释说：“虽然破点旧点，但躺得踏实，睡得安稳！”
　　“信念是人生的底火，是事业的功力源。”
　　“坚定共产党人的信念就是坚定人生的航向。跟着党走，就是跟着真理走，向着光明走。”这张入党申请书，黎介寿写于1978年12月，是他的第二十九份入党申请书。这张已经发黄的纸张，是黎介寿一生追求信念、追求真理的见证。为了入党，黎介寿整整追求了30年！
　　展读他的人生长卷，对党的信念的坚守，无疑是其中的“主轴”：爱党爱国、爱民为民、科研创新、培育人才，都由这个“主轴”贯穿。
　　南京解放前夕，年轻的实习医生黎介寿，面临着一次人生的重要选择。姐姐、姐夫从上海拍来电报，准备带着母亲前往台湾。少年丧父的黎介寿，是母亲含辛茹苦拉扯大的，自18岁外出求学，已与母亲分别了7年。赶到上海相见那一刻，母亲哀求他，全家一起走。但黎介寿忍着痛拒绝了。因为他看清楚了，只有跟着一心为民的共产党走，才有前途和光明。
　　“信念是人生的底火，是事业的功力源。”在几十年的人生道路上，黎介寿遭遇过政治上的坎坷，也遭遇过生活上的磨难、科研攻关上的失败……但他从没灰心丧气，在坚定信念的支撑下，他找到了前进的动力和生活的乐趣，始终坚持在医学科学领域的探索。
　　信念所产生的爆发力如同海啸一般，使这位九旬老人有了一颗永远年轻的心。
　　“与生命相比，院士的牌子能值几个钱？”
　　“曾有人问我，最大的幸福是什么？能为党和人民做点事，能为军队培养医学人才，能为病人解除痛苦，这是我最大的幸福。”黎介寿对自己的幸福这样定义。
　　南京汤山“9·14”中毒事件中，大批危重患者被送到南京总医院。由于检验结果一时出不来，治疗方案难以确定。眼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黎介寿临危受命。
　　“是毒鼠强中毒！”院士的话音刚落，一位学生跑过来提醒：“检验结果还没出来，万一判断失误，会对您的院士声誉有影响。”听罢，黎介寿毫不客气地批评：“我的院士头衔是人民给予的，与群众的生命相比，院士的牌子能值几个钱？”
　　回得硬气，答得正气，源自他对人民那份沉甸甸的爱。“文革”时期，黎介寿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走村串户给乡亲们看病，还要经常接受各种审查。一次到老乡家吃“派饭”，黎介寿太饿了，三口两口扒到碗底时才发现，碗底竟埋着两个鸡蛋。在柳树叶、玉米芯当饭吃的年代，两个鸡蛋不知道有多金贵。黎介寿眼眶一下子红了……
　　在黎介寿办公室的抽屉里，珍藏着一双鞋垫。这是一位无肠农妇在获得新生后，为报答他的恩情，在病房里一针一线精心绣成的。从不收病人礼物的黎介寿，高兴地收下了这双饱含真情的鞋垫。在他看来，这不是一双普通的鞋垫，看到它，就会时刻记起患者那份朴实的感情，感觉脚底板特别踏实，腰杆子特别挺直，为患者解除病痛的双手特别有力。
　　“我是医生，倒也要倒在手术台旁！”
　　“军队伤病员，不光是我的病人，还是我的兄弟，我的战友！”黎介寿对军人有着深厚的感情。经黎介寿诊治过的战士，总是尊称他为“黎爷爷”。
　　“保健康，就是保战斗力、保打赢！”黎介寿对使命勇敢担当。
　　为了心中的使命，黎介寿伫立在世界新军事变革潮头，以前瞻的眼光探索战创伤救治新模式。作为一位“军字号”院士，他与9个外科科室联合开展的“损伤控制性治疗”研究，科学分析危重战伤给伤员带来的生理环境紊乱、免疫功能抑制及多器官功能障碍等问题，在全军首开运用控制性分期治疗应对复杂战创伤的研究，使战时救治能力大大增强。在抗洪抢险的大堤上，在抗击疫情的战斗中，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救治中……院士一言九鼎、勇担大责，成为中流砥柱。
　　身为军人，要么在战斗，要么，就在准备战斗。黎介寿，至今仍奋战在服务部队、服务官兵的第一线。
　　“战士的最高荣誉是战死沙场，我是医生，倒也要倒在手术台旁！”黎介寿掷地有声。

（责任编辑：秋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