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婧 实习生 秦子瑜

    人一旦感染了中东呼吸综合征（MERS）病毒，在临床上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在6月15日的一场讲座上，北京地坛医院感染性疾病诊疗中心主任医师蒋荣猛向公众展示了两张胸部X射线摄片。这是全球第一例MERS病人入院第一天和入院两天后的胸片对比——第一张看起来基本正常，在第二张上，病人的双肺已经大面积变成白色，“白肺”一般是重症肺炎的预兆。蒋荣猛医生说：“这与SARS非常相似。”2003年SARS流行期间，蒋荣猛是北京市SARS医疗救治指挥中心的专家组成员，当时他甄别了大量的疑似病例。
    ■MERS是SARS的“近亲”？
    MERS和SARS确实是“近亲”。他们都是“冠状病毒”家族中的一员。
    1937年，冠状病毒首先在鸡身上被发现。1965年，人类冠状病毒HCoV-299E被发现。随后，又有5种人类冠状病毒被发现。2003年被发现的SARS－CoV病毒和2012年被发现的MERS－CoV病毒，分别是目前被发现的6种人类冠状病毒中的的“老三”和“老六”。
    “冠状病毒是一种常见的病毒，一般而言，它只会造成打喷嚏、流鼻涕等症状，基本上并不会带来严重的并发症，不会引起肺炎，更不会致死。但是，2003年的SARS暴发，让人们对于冠状病毒致病性的看法有了全新改变。”蒋荣猛医生解释说。
    因为MERS和SARS是“近亲”，所以他们有许多相似之处。有人甚至将MERS称为“新SARS”、“类SARS”或“SARS升级版”。
    ■MERS是如何被“揪出来”的？
    人们本来认为首个MERS病例是一位60岁的沙特男子，他于2012年6月发病，入院几天后即死于肺衰竭和肾功能衰竭。后来，这名患者的血液标本在荷兰Erasmus医学中心被分离出新型冠状病毒，即MERS病毒。而在此前的2012年3月，有两名约旦医务人员在出现呼吸道症状后相继死亡。在对他们被保存下来的血样进行检验、对比之后，人们发现，这两名约旦医务人员也是死于MERS病毒感染。因而，目前已知的最早的MERS病例应该发生在2012年3月。
    蒋荣猛医生说：“从2012年3月到2014年3月，在全球范围内，几乎每个月都会报告一些零星病例。但由于MERS病毒的传播并不厉害，并未像SARS那样在全球30多个国家引起9000多人感染，因而MERS病毒在当时并未引起太多关注。”直到2014年4月～6月，沙特和阿联酋有超过500人感染，MERS病例出现暴发迹象，MERS这一原本“名不见经传”的病毒才赫然进入公众视野。2015年5月MERS疫情在韩国暴发，更是吸引了全球的目光。
    ■MERS病毒从哪里来？
    单峰骆驼可能是MERSCoV病毒的来源。蒋荣猛医生介绍说，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NIAID）和沙特国王大学等机构合作，在沙特全国范围内采集了200多头单峰驼的血液样本，结果发现，74％的样本中都存在这种病毒。通过对1992年至2010年间采集的骆驼血液样本进行分析之后，科学家们发现，MERS病毒在骆驼身上存在的历史至少可追溯到1992年，只不过携带病毒的骆驼没有表现出任何感染症状。
    即便初步推定MERSCoV病毒与骆驼有关，但围绕着MERS的许多谜团依然没有解开——
    是谁将病毒传给骆驼的呢？蒋荣猛医生说，这一问题目前仍无法确认，但有人认为蝙蝠是“怀疑对象”之一。
    1992年就在动物身上存在的MERSCoV病毒，并没有表现出感染症状；但10年之后，当这一病毒从动物身上传到人身上时，就引发感染症状了。这是为什么？蒋荣猛医生表示：“目前还很难解答这个问题。只能说人类对于微生物的认知仍然是有限的。”
    ■MERS会不会通过空气传播？
    MERS会不会通过空气传播？蒋荣猛医生表示，从目前情况看，答案是“不会”。
    蒋荣猛医生介绍说，目前MERS的最高基本再生数为0.74，即一个病人在平均患病期内所传染的人数为0.74个人。埃博拉病毒的这一数据是1～2个人。蒋荣猛医生举例说：“通过空气传播的麻疹病毒，1个病人最多可以传给18个人。如果是MERS可以通过空气传播，MERS病例数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个情况了。”蒋荣猛医生还表示，MERS病毒在潜伏期没有传染性，发病早期的传染性也比较弱。
    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北京地坛医院感染性疾病诊疗中心主任医师卢联合也表示，目前MERS主要是通过呼吸道和近距离密切接触传播的。“近距离接触”是多近？“2米以内。”卢联合医生说，“近距离传播是指触碰病人、触碰污染物。如果你的手触碰到了这些污染源，再去用手触摸身体其他部位，比如抠鼻子、揉眼睛，病毒就可能会通过黏膜造成感染。”
    蒋荣猛医生表示，目前已知的MERS感染病例，绝大部分发生在医院，多是与MERS病人同处病区的病人、医务人员以及病人家属，基本上都是近距离密切接触者。
    鉴于MERS病毒的传播方式，世界卫生组织表示并不建议因为MERS而施行任何形式的旅行、贸易限制或入境筛查。6月16日，世卫组织发言人艾莉森·克莱门茨-亨特(Alison Clements-Hunt)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电话采访时表示：“采取旅行或贸易限制的措施将是一个大动作，所以需要有非常充分的理由。目前来看，大部分暴发病例主要集中在医疗机构内，我们并没有证据证明MERS会在社区传播。而且我们知道，我们可以通过正确手段阻止它暴发。”
    ■MERS有药可治吗？
    对于MERS是否有药可治，世界卫生组织给出的官方说法是：目前尚没有疫苗或者特异治疗办法。目前的治疗方式以支持治疗为主，且要根据病人的临床状况进行。
    蒋荣猛医生则介绍说，目前有一些抗病毒治疗被证实对动物有效，如用干扰素（alfa-2a）；但沙特的5位病情危重患者在使用了干扰素（alfa-2a）治疗后依然死亡。也许在感染早期使用这种干扰素会有一定效果，但需要更多的临床实践来验证。
    近日有媒体报道，中国复旦大学医学分子病毒学实验室姜世勃团队，与美国国立卫生院迪米特罗夫团队合作，成功开发了对中东呼吸综合征（MERS）病毒具有高抑制活性的全人源单克隆抗体(m336)。据称，该抗体是目前针对MERS病毒的最好治疗药物之一，具有极强的病毒中和活性。该团队还发现，m336抗体在狨猴和兔子动物模型中效果显著，活性远超过恢复期动物的血清。
    蒋荣猛医生表示，包括m336抗体在内的其他抗病毒治疗方法，目前都还处于动物实验阶段，临床试验可能在2-5年内完成，目前应用到临床还有一定困难。
    据报道，韩国计划使用MERS恢复期病人的血清来进行治疗。恢复期血清就是以康复患者的血液制成血浆来对付同种病毒。此疗法曾经用于治疗埃博拉病毒等多种传染疾病，并且已经证明有效。但从3年前发现第一例MERS感染病例以来，医学界从未广泛地使用血浆疗法治疗感染MERS病毒的患者，而且也没有发现其他的有效治疗方式。
    ■MERS为何在沙特和韩国暴发？
    蒋荣猛医生说，沙特阿拉伯虽然很富有，但医疗卫生状况存在一定问题，病死率比较高。他引述世界卫生组织2013年发布的沙特阿拉伯医疗卫生现状来说明这一问题——2010年沙特人均GDP超过2.2万美元，但国家医疗卫生投入仅占GDP的4%；每1万人口拥有医生数量仅有9.4名，远低于高收入国家的27.1名；每1万人的医院床位数为22张，低于高收入国家56张的水平。
    韩国也被指对MERS的应对不力。“韩国没有隔离法案。不像在中国，如果相关机构认定你和MERS、埃博拉有密切接触，是要被强制隔离的。”蒋荣猛说出了韩国此次应对MERS疫情的一个漏洞。事实上，虽然5月MERS已经暴发，但直到6月5日韩国警方才宣布，如果中东呼吸综合征（MERS）疑似患者不按要求在家中实施自我隔离，将被送至医疗机构接受强制隔离。
    此外，韩国没有经历过2003年的SARS疫情，在应对呼吸道传染病方面显得动作迟缓。在对MERS病例进行筛查方面，医生的意识比较淡薄，经验不够丰富，使得病人在发病早期不能及时被发现、被隔离。
    本报北京6月17日电

（责任编辑：秋彤）